老先生【老师节专稿】（转贴）

虫虫飞 · 发表于 2007-9-9 21:06:3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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戴玉芝老先生是我高二、高三时的班主任，他教我们时其实并不老，只有四十多岁，称他为老先生，是因为他背微驼，两鬓微白，古铜色的脸上布满褶皱，看上去象很老的样子。
  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高二文理科分班那天，新组合的文科班的新生们集中在新教室里，大家因为初相识，兴奋得不得了，彼此间相互认识交流，叽叽喳喳的，好不热闹，不知什么时候他悄然出现在教室一侧的窗口前，一道威严冷峻的目光扫过，教室里立即安静下来，原本喧嚣的教室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。
   老先生不苟言笑，平时一脸严肃，他站在那里，不严自威，看到他你会很自然的想起“严师”这个词。但真正接触过他的人都知道，他说话总是慢言细语，温顿而谦和的，记忆中，老先生好象从没有对我们吼过一声或大声说过一句话。
   那年的寒假过后开学，我们身边多了些过年时收集的香烟，几个平时相处得比较好的男同学在放学后，相约躲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吸食。那时我们吸烟，准确的说不叫吸，应该叫嬉戏或者作乐才对。当我们吐着烟圈，眉飞色舞的浸淫在“嬉戏”和“作乐”的愉悦中时，老先生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我们身后，他紧绷着的脸阴沉着站在那里，没有骂我们“二流子”，或者说什么“朽木不可雕，粪土之墙不可圬”之类的话，只是用那道威严的目光，犀利的在我们每个“烟友”的脸上扫过，扫得我们个个如芒刺背，惶恐不安，就在我们不知所措时，他却摞下一句话，转身走了。
至今我都清晰的记得他当时说的那句话：你们不要学我，到我这时候后悔就晚了。
起初我们不太清楚他说这句话的意思，直到过了一些日子，他生病住院了我们才明白，原来老先生身上有好多病，如肺炎、气管炎、肝硬化等等，所有的病几乎都与他爱吸烟有关
省重点高中里的学习是非常紧张的。高二下学期，学校取消了星期天休息，对此，许多同学都有意见，却又无可奈何。但细心的我们却发现，自取消星期天休息的规定宣布后的每个周末，老先生从不出现在教室里。于是，每个周末的晚上，我们文科班的同学们大多选择了逛街、看课外书等自由活动，规定在我们这里成了一纸空文。对此，老先生公开对我们的解释是：劳逸结合，张弛有道，学习才能出效率。
老先生教我们历史，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喜欢文学的。高三下学期，在大家都在紧张的复习迎考，作最后奋力一博的时候，我却忙里偷闲，写了篇文章投了一家中学生期刊，没想到竟意外的发表了，怕老先生知道了这件事要说我不务正业，我一直捂着掖着，不想让人知道。但不知为什么，老先生还是知道了。晚自习的时候，他把我叫到教室外，特地询问了这件事，在得到证实后，他拍着我的肩膀一连说了几声“好”。看得出，他非常高兴，那晚，他第一次搂了我的肩膀，第一次在与我单独相处的时候露出了笑脸。“要坚持，一定要坚持下去，会有成绩的”他拍着我的肩膀，边咳嗽边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。我知道，因为肝硬化，他的病已经很重了，为了顺利的送走我们这一届毕业班，他一直坚持着没有住院治疗。听着他的嘱咐，我除了使劲的点头外，什么话也没说，因为我怕，怕开口后，噙在眼中的泪会止不住滑落。
最后一次见到老先生，是在我工作后不久一次上班的路上，远远的看到一个近似老人的熟悉身影在人行道上佝偻着背偊偊独行，我一眼就看出那是老先生，忙下车和他打招呼，他看到我，非常高兴，拉着我的手兴奋的问长问短，当得知我学的是中文，而最终没有从事自己喜欢的文学方面的工作时，非常惋惜，连声说“可惜了，可惜了”。在了解到我现在在一家单位从事业务工作，并且工作开展得还不错时，他再次重复了许多年前曾经说过的话“要坚持，一定要坚持下去，会有成绩的”临别时，他问我，“你现在抽烟吗？”我不好意思的告诉他，说抽。他指指自己的身体，然后一脸凝重的对我说：“一定要少抽，最好是不要抽，抽烟没好处的。你知道吗，我的肺炎和肝硬化病情严重了，现在已经住院治疗了”。
一年后，老先生因肺炎、肝硬化、肝腹水等多病并发在医院去世了。我是在同学聚会的酒席桌上听到这个消息的。那晚，恰巧当年在树林里抽过烟的几个同学都在场，在我的倡议下，我们为老先生的两个还在上学的孩子捐了款，曾经在树林里吸过烟的同学，都掏光了身上所带的全部现金。